小時候視大哥為偶像,總認為大哥是萬能的,他的一切作為都是我學習的榜樣,其行事風格深深烙印在我心裡。
大哥在小學低年級時就在爺爺的調教下寫了一手好樣的毛筆字。過年時我家及親朋好友、左鄰右舍的春聯,都出自爺爺跟大哥的手筆。過年前好幾天,村民們陸陸續續就會將要寫春聯的紅聯寄放在我家,央我祖父免費寫春聯,祖父來者不拒,通通收下,聯袂大哥寫春聯,那時大哥也不過是國小四年級的學生,我雖然年紀小,但有時也會幫忙磨墨。
大哥讀高年級的時候,他的級任導師賃居在我家。如果說阿公是大哥寫毛筆字的啟蒙老師,那劉老師一定就是大哥的專任教授,他的毛筆字寫得真是好啊!
他看大哥有寫毛筆字的天分,就傾囊相授,由最基本的永字八法磨練大哥。在劉老師的細心教導之下,五年級時大哥參加高雄縣(那時縣市尚未合併)國小組書法比賽就勇奪全縣第二名,這對初試啼聲的大哥不啻打了一針強心劑。
此後無役不與,後來更打遍高雄縣無敵手,直到國小畢業,拿到寫書法的獎牌無數。
大哥不但字寫得好,學業也是頂呱呱,在班上總是名列前茅。大哥六年級時我一年級,老師都稱我為『阿俊伊小弟』或『葉特俊的弟弟』。後來我也都是班上前兩名,當了六年的班長,在自己的努力『正名』之下,老師終於叫我『葉特級』或『班長』,不再是『阿俊伊小弟』,在國小畢業時還得了議長獎。
不知道是大哥需要一個助手,還是我『愛哭愛跟路』,大哥讀國小四年級的時候,我還是學齡前,就習慣跟著大哥東奔西跑,一向以大哥馬首是瞻。
大哥煮飯時,我負責生火,大哥掘番薯時,我幫忙剪番薯葉,大哥釣青蛙,我幫忙揹蛙簍,大哥用彈弓打小鳥,打下的小鳥不論牠掉在草叢或駁坎,我就像獵犬一樣使命必達,一定撿回來。
在只求溫飽、其他不敢奢求的那個年代,每個人都過得很辛苦,大哥是長子,背負著農家長子的使命,甚麼活兒都會幹,大哥不光是參與農務,小小年紀還分擔了家計。
在雨季,農田二期稻作開始整地或剛播種時,老青蛙會喜歡住在田埂的洞裡,而且會在中午時分在洞口叫春求偶,聽到蛙叫就知道青蛙大約在哪條田埂?我們會跑到青蛙所在對岸的田埂上巡視,知道牠在哪個洞口,大哥就會繞過去用小青蛙做餌釣牠,百發百中。
我就留在原地觀望,若青蛙跑進洞裡,我會跟大哥說青蛙跑進去了,大哥就會捲起褲管、袖子,下到田裡,將手伸進洞裡抓牠,只要洞不是很深,通常都可以手到擒來。
大哥說洞裡有青蛙就不會有蛇,有蛇躲藏在洞裡就不會有青蛙出現在洞口。播種的稻苗經過施肥及第二次莎草後,會逐漸茁壯成叢,此時稻葉已可覆蓋整個稻田地面,此時新生的青蛙也長成有二三指寬可以食用的時候了。
大哥早已做好釣具,磨刀霍霍準備大幹一場。所謂的釣具是將竹子削成約十五公分長,上平下尖中間稍圓,綁上十公分長已綁好釣鉤的釣線,釣具就完成了。
插竿釣青蛙通常是在太陽快下山時,這時陽光較弱,不會把做餌的蚯蚓曬死,因為死掉的蚯蚓引不起青蛙的食慾。通常中午過後我們會先到香蕉園裡挖蚯蚓,然後到達事先選好的地點放釣,大哥會把四株稻叢往兩旁外壓、騰出空間,再插竿後勾上蚯蚓離水面約三公分,這樣一門釣竿就完成了,每隔五步插一門,直到環繞整畦稻田後再換另一畦,如此,將約五十門的釣竿放完後,稍事休息。
沿著來時路往回巡視,開始抓上鉤的青蛙入簍,若運氣好,巡個兩三趟蛙簍滿了就可以回家,且會將蛙釣勾餌插在原地過夜。隔天,天未亮再到田裡將蛙釣及上鉤的青蛙收回,也不忘將稻禾扶正。回來後連同昨晚捕回來的青蛙,挑選較小隻的殺一殺,拿給母親煮,較大隻的就留著中午流動菜販來時賣給他,或以物易物換一些蔬果魚肉、罐頭之類。
那時青蛙的價格,老青蛙一斤約三十塊,新蛙一斤約二十塊。收回來的釣具洗盡曬乾備用。
釣青蛙是有季節性的,從稻禾成叢後到開花為止,幾乎是可以每日為之。「稻花香裡說豐年,聽取蛙聲一片」,搖曳的稻花會催促青蛙呼朋引伴往溪裡移動,或是往田土的深處鑽,準備冬眠了。一旦青蛙冬眠,聲息全無,再高明的抓蛙師傅也只好隨之「過冬」了呢?(未完,下期續刊)(葉特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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