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民國二十年農曆十月初十出生於山東省日照縣沈?鎮,鎮有城牆堡壘,交通便利,門前就是大馬路。我從小就看過人群車隊從大門前經過,小小心目中很感熱鬧而有趣。
我家是個大家庭,俗稱陳家「東西南北四大門」的書香門第,有樓台瓦屋旗竿座,四季分明,居住適宜,生活有序,起居有節,是個安居樂業的好地方,我就在美好的環境中生長。
民國二十六年我七歲,進入小學讀書,不久就「七七事變」,民國二十八年農曆四月二十八日日寇來襲,占據日照、莒縣,日寇為打通公路,飛機時時轟炸,火光?天,一片焦土,我家立即投奔鄉下滕家莊子村親戚家,是避難而落戶該村。
民國三十四年對日抗戰勝利後的第二年,我吃了母親為我包的餃子,就到青島市我父親任教的抗建中學就讀。有一天全校師生整隊到匯泉體育場,我們穿著童子軍軍服,個個精神抖擻,神采飛揚,唱?童子軍軍歌前進,歌曰:「中國童子軍、童子軍、童子軍,我們、我們、我們是三民主義的少年兵,年紀雖小志氣真,獻此身、獻此心、獻此力為人群,忠孝、仁愛、信義、和平,充實我們行動的精神,大家團結向前進、前進、前進,青天高,白日明。」
童子軍歌哪時「出世」,沒人知道,但我們確知的,歌詞是戴季陶先生作的,而由杜庭修先生作曲。
只是,杜庭修先生的生年卒日都沒有記錄,只知道他是音樂家,作過的知名歌曲例如「中華民國國旗歌」、「中國童子軍歌」等,而我們唱的,就是杜先生的作曲,讓我們記憶深刻。
今天已是民國一一三年,我仍記憶猶新的是,民國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,當我第一次離開青島南下時,父親給我一張他的簽名相片,背面寫著「寄?天涯」四字,想不到我卻輾轉來到台灣。如今,先父在天涯,而天涯日頭漸已西斜。
民國三十八年,我再次與父親見面後就和他永別了,我在外流浪、打工、讀書,而在台灣就業、成家,也曾跟隨國科會主任委員夏漢民博士,赴美國訪問駐外各科技組,陪同中華民國科技記者訪問團考察日本以增廣見聞。
不過,使我最難過的,是與父母的生離死別,最幸運的是與我的青梅竹馬同學結縭共度,真是「梨花淡白柳深青,柳絮飛時花滿枝,惆悵東欄一株雪,人生看得幾清明。」所謂萬般皆是命,半點不由人,這真是我庸庸碌碌的坎坷一生。
台灣是個寶島,是亞洲的矽谷,繁榮進步,有多位元老先進如吳大猷、孫運璿、李國鼎…等長官們,都曾親批我所擬的文稿,我在遠走山東時不曾有此任何夢想,竟親身經遇,深感與有榮焉。還有,我在民國九十八年四月二十八日出版的國科會五十周年紀念文集「閃亮的樂章」中,也寫了一篇拙作,我並用毛筆書寫「成功的果實是甜美」的幾個字,很工整的楷體字來祝賀國科會及我自己人生的雙層成績有成;我常想,先父若「得知」,也必同感光彩。
我從大聲齊唱「童子軍歌」的中學生,轉眼到了遲暮之年竟在台灣山水寶島上,靜立家門遙遙望遠,那山東,那青山大江,那日月光環……有著風雨也多情。
(陳為鈞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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