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初出茅蘆的「管區」鶯歌尖山里,那時人口不多,但卻住了不少地方上的知名人士,例如國內生產盥洗用具、知名品牌負責人的祖厝就在我的「管區」。
我有次去查戶口,出來接待我的是我認識的一位先生媽(台語),專門醫治小孩子一些疑難雜症,懂得民間偏方,會畫符、念咒、收驚等民俗療法,又要得到神鬼認證,跟陰陽兩界都能溝通的婦女。
到現在我還記得她的名字叫「周換」,大家都叫她「阿換姨」,可能因為同姓關係,她對我很好,曾經不只一次要我當她的乾兒子,我都只是笑笑帶過,她則常對別人說我是她的「乾兒子」,有人問我,我也未置可否,笑笑帶過。
陶瓷塑像
我也曾經帶我小孩去給她收驚,說也奇怪,幾乎每次都「咒到病除」。記得那天,我在那間三合院的正廳與「阿換姨」聊天時,居然看到神桌上有一尊用陶瓷燒成的「女神像」,上身是藏青色,裙子則是灰色的,就供俸在左側祖宗牌位的前面。這種擺設,在一般民間的祠堂上,幾乎是看不到的,起先我以為是「阿換姨」供俸的師尊,聊著聊著,我不禁好奇的問道:「此為何人?」
沒想到「阿換姨」竟站起來,恭恭敬敬的向那尊「神像」鞠了一個躬,才娓娓的道出,她是那個知名陶瓷廠負責人的媽媽,也是「阿換姨」的長輩,雖是一個婦道人家,卻一生充滿傳奇,她的子孫為了紀念這位偉大的母親,才找人用陶瓷塑像,因為不是神明,所以不能塑成金身,才會塑成「瓷身」。
故佈疑陣
接著「阿換姨」告訴我:早期台灣很多地方,有那種占山為王的小股土匪,在四處打聽或透過專門和土匪打交道的「報馬仔」中間人,選定目標後,居然會預先告知要下手的對象,我何時要去貴府拜訪,你要準備好我們要的東西,然後在說好的那一天夜裡,明火執仗的去行搶。那位「神像」婦女,夫家家道殷實,但丈夫早逝,偌大的家產均由這位婦道人家操持,自然成為歹徒覬覦的對象。而這位女士,得知歹徒找上門來,居然不是屈服從命,而是找出應對的方法。她向左鄰右舍借來很多的草鞋,加上自己買的,然後隨意放置在門外,讓歹徒以為她邀請很多的「幫手」,接著準備許多尿桶和水壺,並召集全家的男丁女眷,到了夜晚燈火盡滅,那些男丁女眷則每人一個水壺,時不時的往尿桶倒水,像是人很多,此起彼落的營造出人多夜尿的場景。
滾粥打匪
果然,土匪的斥候先觀察一陣子後,回報頭頭,此番兇多吉少,還是暫時隱忍,改天再俟機而動。事情過後,紙包不住火,土匪得知後決定來一次無預警的突襲。
選了一個寒冷暗黑的冬夜,可說是狗都不想出門,土匪果然登門造訪,這位女主角面對窮兇?極的一小撮土匪,依然從容自在,除了賠不是以外,還好心的要起火煮鹹肉粥給土匪吃,這一小撮土匪心想已經登堂入室,一個婦道人家,難道還對付不來,到口的熟鴨肉還怕飛了不成?
所以一聽有鹹肉粥吃,居然有人幫忙打水,有人幫忙燒火,先吃再說,而女主角也展現十二萬分的歉意和誠意,把家中好料盡往鍋中下,一時之間,香氣撲鼻,土匪們也迫不及待的自取碗筷,圍繞灶邊,等待女主人分粥。
好不容易粥成時,女主人還貼心的問每一個土匪,希望什麼配料多點,為應這個要求,女主人就隨手多拿一隻杓子,在鍋中一陣攪動後,此時每個土匪的眼睛,都投射在鍋中,死死的釘著自己喜歡的配料,生怕一個攪拌轉眼不見,此時只見女主人卻不慌不忙的搯起兩杓滿滿的熱粥,對準離身邊最近的兩位土匪的面頰甩了過去,接著又是兩杓、四杓的,把所有土匪的臉頰、身體都燙了個狗血淋頭,落荒而逃,但有好幾個卻瞎了眼,根本無法逃脫,留下殘軀任人宰割。
所以,這位「神像」女士經過這兩次的「抗匪」事件後,聲名大噪,而那一小撮土匪作夢也沒想到,居然會栽在一個女人家的手裡,而她的子孫為了紀念她,就把她用陶瓷型塑成「神像」。
我記得,那天和「阿換姨」談了將近三個小時,才依依不捨的告別,臨走時我也情不自禁的向那尊「神像」行一個禮!然後才離開!
(周 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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