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友蚋地區基隆煤礦暴死四十九人災變記
友蚋,位於基隆市七堵區,是基隆市警察局所轄最偏遠的郊區,與新北市汐止交接,屬於第三分局管轄。
五十年代基隆欲往友蚋,僅有一條瑪陵至友蚋濛濛的山路小徑。基隆煤礦公司為輸運煤碳,另建路橋供輕便車行駛。橋下亦開鑿一條泥土小路,直通高速公路汐止收費站左側。兩條泥路都因路面不平、狹窄難行,雨季又有土石崩塌的危險,因此平時僅有礦工、住戶白天通行。
轄區住戶都以礦工設籍工寮居多,一般居民僅約五、六十戶,警方為維護治安,在該處設有友蚋派出所,派三名年長員警,且警員兼代所長,夜間關門值宿。
五十七年七月中旬,友蚋基隆煤礦坑洞開挖,挖時突然引爆,以致土石崩坍。發生本省光復以來第一次極其悲慘的煤礦大災難,一爆而慘死了四十九條礦工性命。
災變後的數夜裡,村內到處雞鳴狗叫,充滿著令人不安的氣氛,而其時有時無的淒聲,令人毛骨悚然。其中有一家數口同時罹難,令人聽了就想嘔吐,這種人間慘劇,多麼地哀戚。
煤礦工人為討生活,一年四季從早到晚,都是「活」在黑暗、危險而又難忍的狹小坑洞內,工作辛勞而危險。有這傳聞,公司工頭、職員,經常利用礦工名義,按月為其加計工資圖利,月底再從中抽取利潤。而礦工為討生活,也只有忍氣吞聲,任由剝削宰割。
我初任刑事工作,就遇到這麼重大的災變,刑事組奉勤務指揮中心指示,由刑事組長張滿熙率作者與另刑警隊員余守正等三人,連續四晝夜,住守煤礦區處理應變。屍體運出坑外,有的斷頭,有的缺腳、缺手,屍體無一完整,極端慘不忍睹。又因事主基隆煤礦公司「千巧百巧」多買了三具棺木,令人不知所以。奇怪了,在受輕傷的礦工中不久突然又死了三人,引發友蚋居民的更加心驚。
災變現場,警方除了負責急難救助及維持秩序外,刑事警察還要會同檢察官及法醫相驗屍體,並兼負法醫及書記官的助手,幫助測量屍體及開具死亡證明書。
在現場,聽到的都是家屬的呼天喚地震天哭聲,看到的則是一具具的焦屍、棺木,聞到的是不同的喪宅、喪宅特殊的葬儀,以及冥紙蠟燭燃燒後的焦臭味道,許多警員低著頭說:唉,我連飯都吃不下了。
夜晚與張組長、余守正三人,住在友蚋派出所備勤休息室,隨時待命。睡夢中的腦海裡,無時無刻都浮現出現場的可怖,白天相驗殘缺的屍體及腐臭味道,還一直「聽到」家屬的傷心哭泣。雖然年輕氣盛,膽子大,但每到夜晚,住宿在四處天黑寂靜的山區,太陽下山後,聽到的都是無數的蟲鳥狗叫,在平常這是很「平常」的,而在瞬間暴死四十九人的場景裏,心中頓時昇起極為高度的恐懼感。
緊緊熬了四天,撤崗返家,而悲慘景象仍歷歷在目,數夜難以安眠。(李幸雄 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