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叔承業公,八年抗戰側身軍旅,勝利後轉安徽省蚌埠市警察局任分局長。告假返鄉知本鄉尚無國民學校,返回任所攜姪來蚌埠讀國民學校,分局警察叔叔稱我姪少,他們抓娼、抓賭,帶我去見世面。他們帶回人犯或關禁閉室或送法院,說警察除暴安良,幼小立志長大要當警察。
政府推行憲政,家父為家叔參選縣議員高票當選,家叔無意任縣議員,是祖父親來蚌埠促其返回縣議會問政,余亦隨之返鄉考入縣立師範學校。中原板蕩,政府遷台,我參軍陸軍第十師隨軍進入越南羈滯富國島四年,四十二年政府接運返台撥編陸戰隊一等步槍兵承辦文書業務。經報送政戰學校「電影放映人員訓練班」受訓歸來,在營區電影院放映電影長十年,其間勤寫詩歌、散文、小說自娛。
部隊進駐旗山泰山營區沒有電影院。隊司令部先鋒報社林啟進新聞官,退伍轉中視電視公司任記者,奉調先鋒報接辦林啟進新聞官業務。政府發佈「流亡學生申報退伍專案」社長責付寫新聞稿公告週知,決依該專案申報退伍。適時警察學校九十四期招生,得償報考當警察宿願。警校畢業派高雄縣警察局旗山分局。到達旗山先去圓潭訪軍中退伍老友喝酒敘舊,他們高興說:「你來圓潭,我們開賭場你就是我們的保鏢!」聽了心內惶惶不安。回到分局向管理人事彭明進報到,他看我醉醺醺,不屑眼神對我說:「你派圓潭派出所你去圓潭報到。」我大聲咆哮:「我不去圓潭派出所。」分局長走來問我吵甚麼?彭明進報告說:「他說他不去圓潭派出所。」分局長告訴我:「那裡很多退伍老兵,我派你去管理那些老兵。」
「報告分局長!」我抗辯說:「那些老兵要我陪他喝酒,陪他們打麻將,我說不!他們都揍我,我管不了他們!」分局長善體人意,將我改派分局警備班。
時值春節年假,巡官葉萬來率領警備班執行巡邏、臨檢、交通整理等勤務。年假後奉令出勤,謝達男領著我衝進民宅房間,一對男女一絲不掛呆在床上,謝達男現場問那男的筆錄,女的倦縮在床的角落。我好心叫那女的穿件衣服,謝達男說問完她的筆錄再穿。正如當年警察叔叔所說抓娼、抓賭、裁處當事人違警罰或移送法院,但憑警察問筆錄時的公正嚴明,必得慎重,第一次出勤我長見識了。
當晚深夜,駐區督察率領刑事組、警備班,來到旗尾廟前廣場燈下圍一堆人賭天九牌,我們各自擠進人堆,當動手抓人、抓牌,眾皆四散逃跑,地上散落遍地鈔票,我忙著撿鈔票,有人抓住我兇兇問我:「你是誰呀?」我說:「我是警備班老劉。」他疑惑注視著我。我比他更兇問他:「你是誰呀?」他笑說:「我是刑事組刑警陳明雄。」我上前握手說:「我是三天前來警備班報到。」原是自家人引為笑談。
第二天凌晨兩點,我們來到美濃荒野深山一家民宅,遠遠望去屋內燈亮著,門開著,他們爽快在打麻將。駐區督察告訴我說:「你初來沒有人認識你,你走在最前面。」我一馬當先悄悄進入屋內,桌上都沒有賭資。一位摸起牌往桌面一敲:「自摸!」三家都在掏鈔票,我身前那位掏出大把鈔票亮在桌上,我伸手抓進手裡,門外的人看我動手,他們都衝進來抓鈔票,抓人。我身前那位回過身來瞪著我看。我友善和他握手說:「初來貴寶地,來日方長,後會有期。」他淡然笑說:「交朋友!交朋友!」他轉身拉住他認識的指向我:「那抓我鈔票的老傢伙是那裡來的?」那人告訴他說:「他是警備班的老劉,他警校剛畢業,是初出道的新手。」
「你說他是新手,他伸手抓走我的鈔票,我看他是『識途老馬』!」
以後旗山轄區都知道警備班的老劉,抓娼、抓賭,老劉都一馬當先,手到擒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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