驀然回首憶雙親
 
 


  民國三十七年春,我隨學校導師赴青島匯泉,參觀青年軍二○八師軍營,包括各式操練,美式裝備,整潔的內務,舒適的環境,使我印象深刻,神往不已。
  返校後,同學們考慮投筆從戎,說來事巧,正值憲兵第八團招考優秀青年,平日早就嚮慕,因此使我萬分興奮,與志同道合的袁君前往報考,雙雙錄取,隨即辦妥保證手續,準備前往報到。
  詎料我與袁君兩家雙親均不贊成,親命難違,因而作罷。
  自此以後母親常利用機會叮嚀我:「萬一離鄉背井,無人照顧,一切均靠自己,多交益友,相互扶持。做人要實在,做事不馬虎,否則功不成名不就。常寫信回來,以免家人掛念。」一天,父親對我教誨說:「你初進社會,如同一張白紙,社會險惡,隨時隨地會遇上難題,就要冷靜細心的回應。做事難,做人更難,做人千萬要厚道,凡事不能盡如人意,但求無愧我心,不爭名奪利。咱們家大門上貼的對聯是『忠厚傳家遠,詩書繼世長』,也是祖先傳下來的庭訓。『東海堂』是我們的堂號,之後為『硯海堂』,你的字是取自唐書「……詩書皆真味」而來,你要銘記在心,不可或忘。」我常提醒自己,要稟記力行雙親的教誨。
  青島局勢吃緊,我隨國軍撤退來台。一日奉令由三號碼頭登「海張輪」,晨八時許船已徐徐離港,我全神貫注岸上,就是見不到一位親人,心急如焚,乃擠到較高處瞭望,直到視線模糊才死心,頓感孤獨、委屈、心酸湧上心頭,淚水奪眶而出。初出家門,與雙親分離,飄洋過海,隱隱有別時容易、見時難的預感。
  民國八十六年退休後,秋季返鄉探親,雙親早已見背,自三弟口中得知,當年他曾陪同母親趕到碼頭,看到我佇立船尾,頻揮手,當船消失時,母親發呆顫抖,身體無力,經扶到牆邊休息片刻,才攙扶回家。從此母親默默不語,每逢年節就自言自語,可見思念之慇,骨肉分離之痛,豈是文字言語所能表達。
  母親臨終之時,弟說母親「喃喃呼你乳名」,悲痛不已。而父親受此打擊,也精神恍惚,加以生活艱苦,營養不良,未隔幾年亦從隨母親於地下矣!
  聽過三弟此番話後,心如刀割,雙親勞苦一生,未能得到半點回報。味真不孝,生未能承歡膝下,病未能榻前侍候,歿不能親殮送終,萬死難贖我罪。
  古人云:「樹欲靜而風不止,子欲養而親不在」。此乃人間一大慘事,每思及此,悲痛欲絕。


(徐味真)

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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