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想聽一聽河的談話,把細細的電線,投入了水心;河以之代替了回話的,是銀色的名片,繫在線端上。」讀日本詩人岩佐東一郎所撰「釣」詩,令人讚賞。
部分國人深具釣趣,自古而然。柳宗元於「江雪」一詩所詠:「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。孤舟簑笠翁,獨釣寒江雪。」即其一例。詩人凝神於無盡寂籟,似由苦思而致精神昇華。而古聖先賢之釣者,如姜子牙釣於渭水之濱,韓信釣於山陽之北,嚴子陵釣於富春之江,是亦得釣趣於中、見釣境於外者,可謂寓釣道於人生世態矣!
詩仙李白非聖賢之書不讀,恥為鄭衛之作,曾在唐開元中謁見宰相,封上一版,上題「海上釣鼇客」,斯時宰相問曰:「先生臨滄海,釣巨鼇,以何物為鉤線?」李白:「以風浪逸其情,乾坤縱其志,虹霓為絲,日月為鉤。」宰相又問:「何物為餌?」答曰:「以天下無義丈夫為餌。」宰相聞之悚然心驚!
明儒眉公集句中關於釣道者,嘗言:「古之釣者,以聖賢為竿,道德為綸,仁義為鉤,利祿為餌,四海為池,萬民為魚;」繼曰:「釣道微矣,非聖賢其孰能之?」此亦以釣道喻世道矣。
朝者釣於宦海之煙波,野者釣於生活之水湄,商賈則釣於利,漁色者則釣於美人;而今世道人心,每多見利忘義,釣道漸失情趣。
論語述而:「子釣而不綱。」昔范仲淹過嚴子陵釣臺,有詩曰:「子為功名隱,我為功名來;羞見先生面,黃昏過釣臺。」要名不若逃名之為高,固是哲者之意,然千古來大烈鴻猷之士,想其本意不在要名,亦絕非刻意逃名,如卞隨之勁節,務光之賢名,反而在逃中惹得「名」,足見名之一事,似不必一味求其逃,有「實」至之,則「名」歸之,亦未嘗致害也。
釣趣而生釣道,宜順其自然,以理遣之,或以理受之,既垂竿綸,倘有鱗繫於鉤,則斷然起之,方不空負釣趣,惟切莫釣名沽譽。
(江宗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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