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有陰晴圓缺,人有悲歡離合,年有四季更替,命有否泰變化;只要吾人細細觀察,人生看似無常,卻是有常,看似殘缺,卻常完滿,或有飄忽,止則實多。垂千萬年以來及以往,總都脫不開生與死,否與泰,寒與暖,消與長,日與夜,合與分,得意與失意,繁榮與零落,總之就是盈與虛的替換。
盈是充滿、圓滿、通贏,衍為多餘的,增加的,如盈盈笑臉,如笑聲盈耳,如熱淚盈眶。詩•齊風•雞鳴:「雞既鳴矣,朝既盈矣。」但史記•春申君傳警惕後人:「人民不聊生,族類離散,流亡為僕妾者,盈滿海內矣。」為政者豈可不戒慎乎?
虛意謂虛空、謙虛、天空,寓意應不自滿、不自大。如不虛有其表,如不虛張聲勢,如不虛應故事,故漢書•匡衡傳曰:「臣竊恨國家釋成之業,而虛偽此紛紛也。」人生數十寒暑即逝,為人處事不可虛情假意,故孟子•盡心上曰:「恭敬而無實,君子不可虛拘。」蘇軾•書金光明經後亦云:「又能觀諸世間,雖甚可愛,而虛幻無實,終非我有者。」故人處世間,最忌虛幻無實。
以晝夜時序為喻,吾人度過漫漫長夜,終能見到黎明曙光;見到晚霞展現,便知夜幕將垂;故若能受痛苦折磨,便能擁有快樂。而春秋之更替亦然,落盡黃花蹁躚,便能迎接春到人間。是故榮華享盡,便知幸福已遠,月明如晝,應知桂魄將殘。
明乎否泰消長之道,則念高危應思謙沖而自牧;懼滿溢,便當思江海之納百川;享富貴,則應思及貧窮及貧窮之人。史記•范睢蔡澤傳云:「進退盈縮,與時變化,聖人之常道也。」這盈與虛的常道,總是相輔相成的。
呂氏春秋•博志說:「極則必反,盈則必虧。」蓋虛之腳步常踵充盈,虛之時常是盈的生發之機,而盈之後有虛,就應知足知止。是故此虛而彼盈,人生有得意有失意,宇宙則均衡進行,萬物綿延不絕。
以盈虛之理綜論人生之道,應守彬彬君子,虛懷若谷;處事之道,應虛己以聽;棄虛矯傲氣。莊子•德充符所云:「立不教,坐不議。虛而往,實而歸。」則為宇宙盈虛之至道;人生亦應如之,以得保泰持盈。
(江宗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