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西下,倦鳥歸巢。夜,悄悄的來了,正如一個詩人所說的:「像一絲琴韻,緩緩的流向花蔭。」夜,從那昏暗的燈影中走進郊野。
夜來了,儀態溫淑而雅靜,步履曼妙而輕盈;來了,披著黑紗,如一個綽約的美人;披著透亮的紗,如一個莊嚴的淑女。來了,像星星眨著媚眼兒,鉤串著千萬朵相思。
郊野握一把大羽扇,打從海上扇來絲絲輕風。我聽到風的梵亞鈴,大地的協奏曲,海浪的古老情歌……。
我在海邊佇立,看著珊瑚紅的晚霞,燃燒著落日的不捨;我看到滿載的漁舟,駛回繁忙的港灣。我用沉默的祝福,送走了一個勞碌的白天;我用安詳的心境,來迎接這個繽紛的夢之夜。
夜,自昏及旦的總合。白光唱:「我愛夜,我愛夜,更愛皓月高掛的秋夜。不知名的樹,已脫下了黃葉,只有離別,一片片緊抱枯枝,孤零零向月哀唱,一陣陣無情西風,又幾片飄落地上……。」我也愛夜;愛夜的山,夜的海,夜的整體。體會它的神韻奇觀。
夜是美麗而神奇的。春天的夜,抒情而迷人。我聽到薔薇向冷露吐露相思;夏天的夜,綺麗而清幽,我欣賞著星月和清風在湖上輕吟的詩篇;秋天的夜,淒清而感傷,我聽到淚眼的梧桐與黃草在私語;冬天的夜,肅肅然凜冽,除了室內我心如止水,窗外像是瀝瀝的苦雨。這時的我,閉目沉思,聽海的絮語,聽夜在謳歌。
似醉的夜,如夢,恍惚間,我曾登險峻的峰巒,看天邊追逐的流雲,看大地雨中的奇景,看原野霧色的淒迷,看晚霞深鎖的雲天。編織太多的童年往事,尤其在星光下,坐在老家大庭院柳樹邊涼亭,躺在祖母溫馨的懷裡,聽她講不完那牛郎織女的故事;牛郎織女七夕鵲橋會,流傳千古,可是祖母呢!呵!一切都遠離了!
夜深了,涼如水,我連拍一拍身都捨不得,怕拍走了心靈中那份充實;那份由許多華美濃縮而成的幻幻真真。可惜,「已泊城樓底,何曾夜色闌。」(杜甫放船詩)「誰能留夜色,來夕倍還梭。」(沈佺期牛女詩)
(江宗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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