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一飛書簡(第四十八封信)
 
 


  各位退警同仁:日曆剩下幾張,不禁驚覺怎麼又是一年將盡。
  問姓驚初見
  稱名憶舊容
    |中唐李益
  離開廣州街台灣省警察學校的警員班廿二期,於五十五年後第一次聚談於退警總會,經過半個世紀,當時二十上下的青少年,再度見面時都已是白髮蒼蒼,幾乎互不相識,自報姓名之後才能憶起舊時的依稀容顏。一百二十位同學,好不容易才到達十八人,六位因故不克出席,甚多已是「訪舊指新墳」,令人唏噓不已。三個小時的話舊,似乎並無重逢的喜悅,幾位同學似積幾十年辛酸,訴說在職時長官處事不公,備受冤屈,久積怨氣,如見家人一吐為快。如果所言屬實,幹部領導甚待檢討,或可說明過去基層之申訴未受重視,亦值今日之領導者警惕。一位居住雲林同學,三年前髮妻病逝,於印尼尋獲年尚三十的女子,雖然差距四十多歲,美少婦開設飲食店,生意興隆,照護夫婿卻無微不至,是在聚談中最感快慰的喜事。
  聚談時,我以東坡「事有必至,理有固然」勸說,五十多載光陰都已過去,何苦活在不快活的記憶裡,如果能夠站在對方角度看問題,應可退一步海闊天空。受點委屈又待何妨?抑或當時自己亦有疏失之處,武則天時詩人劉希夷曾有「今年花落顏色改,明年花開誰復在?年年歲歲花相似,歲歲年年人不同。」亦為詩人的舅父宋之問所喜愛,對劉希夷說:「這首詩還沒有人見及就讓給我吧!」誰知劉不肯讓出著作權,乃被宋之問藉故用土袋悶死。大家都知道的「同是天涯淪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識」的白居易,就以這兩句詩太過經典,讓皇帝自愧不如,乃被皇帝一貶再貶,終生不得出頭。歷史上以「烏台詩案」惹禍的蘇東坡,跟白居易、方苞一樣,都在四十四歲獲罪,在死刑執行前,乃有「牢囚鋒鏑取次過,依然不廢我弦歌」的「蕭然風雪意,可折不可辱」,待在狹小的牢房卻依然豪氣不減,事被神宗的祖母曹太后無意獲知,乃改貶東坡為黃州團練副使作結。歷史上還有許許多多的冤屈能找誰去?一九四九年我以十三歲稚齡隨軍眷棄家來台,長年睡火車站、新公園,被警察趕東驅西,四十三年以最後一名進警校,一年後仍以最後一名畢業。在校時,軍訓課因營養不良時常暈倒,假日沒有人肯帶我出去玩。在警官學校時,以新台幣六角在中華路舊書攤買一本酆子愷的舊漫畫書,由於書中有「大家有飯吃,大家有衣穿」漫畫,被同學檢舉,密查兩個多月,幸蒙趙校長龍文先生以年少無知,批交訓導組加以輔導而免送警備總部。在白色恐怖下委屈多年,生長在亂世的孩子,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悲慘的故事。同學們聆聽之後似乎稍能釋懷。其實這一代人都有歷史的包袱,只怪我們生長在這個既複雜又突變的多難年代,相信退警同仁還有遭受相同境遇者,在到處陷阱下尚能安全脫下警服,就足以證明我們出污泥而不染的頂天立地情操,過去的不快,就任由其隨風飛逝!各位同仁!您以為然否!
 敬祝
平安
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飛 敬上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九十八年十二月十五日

 
  中華民國退休警察人員協會總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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